一个充满了低级趣味的人【】

唐真 江上笛 (12.。?

加班的日子,想起来楼下小食堂是双休……

改了一丢丢,加了点儿东西……

虽然大方向上还是一模一样…所以感觉看不看其实无所谓啦,更多的是插了点儿旗?…其他的内容没法改了,后面慢慢改吧。

辛苦各位看文的小天使


 一捧微凉的月光,唐笑之抬起头来,看天上圆月如昼,抖落万种风情,欲说还休。

  水市边寂静得荒凉,矮蓬、洼路,没有路人的索桥。

  又是这样……唐笑之眼角狂跳,手还未动,只听唐青容轻叱一声,身形就已错开。

  唐笑之只静静站着,无声无息,看着自己拿着扇子的那只手,手心里却已经沁着一层薄汗。

  他不是怕,但他也不敢。

  “师姐,你敢赌吗。”他抬起眼,看了看白日喧嚣的岸边,忽然死寂一片,只留了一滩月亮,白色的,晃晃的,惨淡的。

  他们的船也是晃动的,像坠在江中一片孤零的叶。

  唐青容望望他的眼,又望望安安静静的河岸。她虽是个女子,却极少有犹豫不定的时候,大部分时间,她和唐门的武器一样,足够硬、足够干,也足够强。可此刻,她把唇角微微下垂,神情也终于不再从容。

  唐家不用毒很久,可她依然察觉得到岸上浮动的诡异气息。想起前几日浅滩上的大火,她心中骤痛——一场焚灭,或可说全赖唐家牵连,如今剑光未远,而悲苦犹临于世。

  她不敢进,却也不能退。尚未踏入江湖时,他们就已经背负着整个唐家的煌煌盛名,不敢稍有懈怠,恐有沾辱,如今他们长成了名声鹊起的少侠,背负着人命,更不敢轻妄。

  唐笑之挑了挑眉,他这几日频繁地做梦,梦里衣衫褴褛的人们,佝偻着腰背,围绕着火圈,都在疯狂地喊一个人的名字,像要把他从天上拽入地狱。

而那个名字的主人,带着浅凉的月色,一身黑袍,衣角掀起叹息般的幅度,都伏藏在无边夜色里。

  沈南风干净、苍白的手指轻轻拈着一支碧绿的笛,那只不起眼的笛子,上面还有岁月残留的刻纹,像三十多岁洗净铅华一张女子的脸,只剩一点儿余韵。

  江上悠悠响起了一阵锵然笛声。

  像大雨骤降,千军驰骋,万马来奔,山岳皆伏。

  一线的笛声,带来了如潮岁月。那不是笛,那是从笛管里挤出来的雷,蹦出来的石子,一音一色,都是兵马。

  江上涛声如雷,远处山峦如怒,岸边月色凄清。

  唐笑之几乎要倒卧在地,几乎要大喝一声:好——好一个人心如海。

  江上浮动的、前几日浅滩上寨民的尸身,如今水市边沉睡安眠的百姓。

  一个是动之以情,一个是逼之以威。

  那是唐家不得不心有余愧的情,也是唐家不得不引颈而受的威。

  对付八荒的侠士,从来不需要什么过于聪明的路数,沈南风从来也不是一个聪明得过分的人,他只是无情。

  唐笑之脸色白了一白,沈南风只是无情,可人生一世,最难无情。

  人人都说,唐笑之看似多情,最是无情。可他看遍春花烂漫,风花雪月,把一切风物都揽在心间,只是不肯对人有一点儿余情。

  可是沈南风呢,他眼中从没有多余的东西,哪怕对自己的命,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。

  站在高杆上的道士,衣袂翻飞成凉夜里的雾气,把眉目都模糊成清辉。

  他拈了拈笛管,轰然的笛声飞逝在波涛里。他垂着眼,轻声说:“阁下,再不出来,我就要杀人了。”这话缓缓说完,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闭了闭眼,一头黑发散落在肩。

  一片叫做寂寞的东西笼罩了他。

  也笼罩了他周身的一片黑夜。

  摇曳的树影里,走出来一片云。

  唐青容怔了一怔,转瞬怒极,忽而无奈,又痛彻心扉。

  沈南风踮了踮脚,从高杆上跃下,恭恭敬敬看着唐云。

  唐云沉默了片刻,问道:“将军令既出,你们早知道了我的行踪,何必大费周章。”

  萧骁黑眉一轩,就要叫人围上去,沈南风慢条斯理看了他一眼,说,“萧挞坦。”

  萧骁暴怒道:“沈南风,你当真以为我怕你?”

  沈南风摇摇头,“东西,不会在他手上。”又对唐云说:“你的人,被吓破了胆,说得很快,你若是简单讲明白了,都不必费力气。”

  他想了想又说:“听闻唐家有几个弟子,在开封接了镖,不巧出了点岔子,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。只是今年二三月,京师接连地动,惊扰圣上,似乎是准备祭天上奉的东西。再者,听说几个唐家的孩子,劫镖劫到了生辰纲上去,惹得圣上大怒。在下并不忍心看唐家背负这样的罪名,故而来问问阁下,有什么高招。”

  唐云摇了摇头,冷哼一声:“这样莫须有的罪名,青龙会捏造得还少么?”

  “自然是不少,唐家也可以不在乎,却不要忘了当年的雷家。”

  当年的霹雳堂雷家,于火药一道精心钻研,更是与唐家不相上下的名门大族,江南豪奢,富可敌国,百年名声不坠,却因与唐家的交锋中落败,几乎一夜之间,销声匿迹。

  昔年霹雳堂堂主雷震天意欲吞并蜀中唐门,故而与唐家女弟子唐娟娟结为夫妻,不料反被唐家囚禁,废尽武功,锁进地牢,从此不得出。(古龙的白玉老虎,时间上肯定是不对的…借来用一下。)

  百年世家大族,虽失了一个堂主,也是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,一夜之间落魄至此,怎有可能。

  沈南风淡淡道:“阁下心知肚明,如今的唐家,名声在外,再如何韬光养晦,也不仅仅是青龙会的眼中钉。更何况,唐家的手,太长了。”

  唐云静静地站在那儿。

  一道风吹过,把树叶摇得,一晃,一晃。

  紫色的衣衫破空而去,携风裹雷一般,在空中炸开金属的光泽。

  沈南风一个不提防,看周围草叶皆折腰,唐云已凌云而去,紫色的幽芒从空中闪出骇人的锋光,不由低叹一声。

  “我意凌云,虽极难修得,却也不是……不传之秘啊。”他环顾四周,猛地甩出长剑,下一刻,人已飘摇而去。身后黑色的光影在空中交织缠绕成一朵怒放的黑花。

  风、云、光汪洋般排山倒海而来,紫色的光芒和黑色的影子在他们身边环绕着浑浊的风暴,翻涌不息的气海把他们带得越来越高。

  越来越高。

  那一星灿烂的光与一片黑色的云终于汇集到一起,不知从何而来一点璀璨银光,铿锵轰响,拉开长长长一道雪亮光尾。

  与此同时,从空中洒落一串红色的血珠,洒落到地上。

  咚一声,手腕粗的枯树咔嚓断裂,树杆内苍白的截面带着点儿草木的清气。那根长箭缓了一缓,顿了一顿,落到了地上。

  一根黑色的、泛着点儿血光的、冷冷的箭。

  它带着一道多情的、华丽的、悠远的银光。

  像是三月里最繁盛的红杏枝,在江南烟花里拂过的春色。

  这是沈南风第一次见到唐笑之的箭,却不是第一次见到那片光。

  他第一次见到那片光的时候,那片光是从一把扇子上折出来的。

  浅紫色淡淡的光,像即将落幕的残阳、像冰凉柔软又华贵的锦缎,水一般流动。

  那时候,沈南风的眼睛里,也只有那一道华贵的、闪闪的锋芒。

  轻盈像闺中的香梦。

  那一道穿破黑夜的箭光,孤零零消失在大地上,沈南风轻轻从空中跳下,左手的长剑还抵着唐云的脖子。

  他漫不经心地,侧头看了看那支箭。

  唐笑之挽了挽手中的长弓,锦衣随风而动,带着刺骨寒意的箭影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手上,透过厚实的手甲,沁得手心一片冰凉。

  远处灯火尽灭,敌人在黑暗里围成铁桶,他的眼睛一眨不眨,注视着那个随着一条箭光、一片云朵,从空中坠落的鹤。

  萧骁一把抓过了那根箭,上面还带着一点儿,沈南风手臂的血迹。

  甫一入手,他暗自惊疑一声、胆寒一阵,继而惊觉后怕,后背泠泠冷汗,湿透重衣。

  玄铁精炼的箭身,来自于江南神铸谷深藏不出的模具,冷硬苍黑的箭羽,来自于九天之上的雕翎。箭身规整圆润的凹槽、箭头精细的螺纹、箭身巧藏的机壳。扎入肉中,就要打旋出一个深洞,擦身而过,就要削下一片皮肉,箭杆上寒气森森的血槽,还藏着湿润的、浅甜的血。

  即便未亲眼见到——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出,这样的东西落入燕云——刺到身上就是一个血洞,由于血槽和箭头的设计,根本无法短时间止住的血;带着螺纹的凹槽,一旦见了血,打着旋儿往身体里钻,箭杆上的机壳,在触碰到身体的一瞬间,张开细小恶毒的獠牙

  他越看越惊,汗如浆出,拿着箭的手也微微发抖。

  这不单单是要运送往燕云的箭——这是集整个江南十二洲、铸神谷、蜀中唐门、甚至于背后整个四盟八荒,倾尽无法估量的财力和人力,打造出的一批——国之利器。

  沈南风终于明白,为什么青龙会对这一船的东西看得如此重要。

  那不是仅仅是杀人的东西,那是一批,足可声震燕云十六州的箭

  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一滴落下来,落在他黑色的靴边,湿了一片小小的土。

  那支箭擦身而过的一瞬间,以不可思议的力量,撕下了一大片血肉,他隐隐感觉,那冰冷的箭身贴着自己的白色的臂骨,发出了一声愉悦的欢唱。

  唐笑之傲立在船上,忽然想起当初夜晚见到沈南风的情景,那时候,竹林青翠,月华如水,他迎春风而立,而今此时此景,人物依旧,旧情全无。

  可其实他与他之间,本无旧情,只有牵挂。

  夜风吹过大江,树叶沙沙作响,高杆上悬挂着的、黄色的灯笼,寂寞得就像,那位黑袍道士在黄河岸边吹奏的笛曲。

  彼时沈南风说,我送你一曲,此后江湖,各自珍重。那一曲清萧的曲子,揉碎了小阁楼里香风暖铺上肢体交缠的幻梦。可就像火曾经灼烧过,哪怕熄灭了,从此刻在心底,无法遗忘,不敢轻弃。

  他们两个的影子投在地上,中间隔着一道长河,一片月光。

  船上一片哗然,唐青容的手紧紧攥住,却也无法可想。

“师姐,”唐笑之的声音轻轻的,像划过玉碗的冰屑,清贵雅逸,又倏忽消失,“什么样的人,能躲得过这一箭,还能同时拦下师兄?”

太快了……唐笑之把脸微微扬起,年轻的、象牙色的额角,砰然与月色交击出声响来。他分明记得,前几日那位清萧的道士如何重伤倒地,如何旧伤未愈,如何脸色苍白如雪。他在天香谷呆过的半个月,粗略翻过大小医书,在江湖行走的那些年,也曾无聊时研究过点儿细末医术。

以他并不精深的医道上的眼光来看,短短几日功夫,想要恢复成这样看似毫发无伤的光景,几乎是毫无可能。

  他衣衫鼓舞,黑发飞扬,脸上似还带着玩世不恭的笑,眼中却是无奈已极,乃至悲凉。不由苦笑一声,却看唐云动了动手。

  在船上下棋的时候,唐云也这么动了动手。

  那意思分明是:宁失一子,莫失一先。

  好……好,唐笑之一把拽过唐青容,一字一顿道:与其恋子求生,不如弃子以取胜。

  唐青容听他这话,不由怒极,反手甩了一个耳光上去,“你什么时候心变得这么硬,什么时候连人命都可以不在乎。”

  唐笑之眼中闪过一丝凄伤苦怒,眉头微蹙,犹强自笑道:“师姐,有别的法子吗。”

  岸上的沈南风摇了摇头,把剑舞了个小小的剑花。

  “唐家若走了,追踪鹰已死,不会再有别的法子能追得上。”

  萧骁古怪地打量了一番沈南风,冷笑道:“中原人的心肠狠起来的时候,连草原上的狼都比不过。”

  沈南风微微侧头,对唐云道:阁下不该来的。

  唐云把头点了点,“我若是没有心,自然不会来,可我是个人。”

  “侠义、仁义和道德,却害死了你,不后悔么?”

  唐云摊了摊手,“你从没有过侠义、仁义和道德,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吗。”

  沈南风看他戴着手甲的双手,抿了抿嘴,也不顾萧骁说些什么,只垂着眼睛发愣。

  等到萧骁说了不知道第几句话以后,沈南风忽然扬起手把剑捅入唐云的胸膛,既快又准。

  萧骁一惊,唐云已经没了气息。

  大江上,船划开一道白色的浪。唐笑之紧紧捂住唐青容的眼睛,什么也没有说。

  逝者如悲,生死相隔。

  萧骁怒道:你怎么杀了他?东西还没有到手。

  沈南风回过头来,眼神安安静静,却让人没来由一冷,“骨头这么硬的人,能问出什么来?只怕我们还没有动手,他就死了。你带我来,不过就是想看看我会不会杀了他,好判断青龙会的态度。”

  萧骁一时语塞,故作镇定道:不是青龙会,是你们汉人的态度。看你们中原人,自相残杀的样子,倒也是好戏。他阴寒的眼睛看着越来越远的船,嘶声一笑,“这批东西,真是意料之外,看来我们的合作,还需要继续下去。”说到这儿,他忍不住长笑一声,“沈南风,你的性命,还能多留一段日子。”挥了挥手,把自己的人带走,留下满地烟尘。

  沈南风在草地里站了一会儿,往黑森森的树丛中走。果然看见一个小丫头,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娃娃,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他看。

  看见沈南风过来了,跌跌撞撞就要往回跑,吓得浑身发抖,手里的娃娃也掉了。

  沈南风蹲下身子,把那只木头娃娃捡起来放回她手里,巧烟儿瞪着眼睛,张嘴就在他手上咬了一口,这一下咬得深,血珠儿不停往外冒。

  沈南风拍了拍她,说:等到长大了,来找我报仇吧。在那之前,先变得足够强。

他看着那位小小的姑娘,嚎哭着跑远,略有沉思般,疲沓地走了几步。

他的衣服是旧的,旧白的内衫,旧黑的外袍,像是被江南无数道烟雨洗过的白墙黑瓦,而那些所有的“旧”里,他浑身的骨头都锵然傲立,锁着一弯清忧。

今晚的水市实在是太安静了。

安静得像冰凉的月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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