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充满了低级趣味的人【】

我自山中来(上)

乐夏

三发完结,也可能是两发……

下更会有谢沈出没

苦叶城有个旧俗,每到年前的时候,家家户户门上都要挂上绿色的树叶。

这是很偏远的一座小小的城镇,灰色的石砖堆砌起城墙,上面插着几支旧旧的旗帜。冬天的雪还没有飘下来,可是脚下绵延的青石板路和洞开的城门已经在传递寒冷。

来自南方温暖水域的鲛人族三皇子,穿着一身灰色不起眼的衣裳,迎着最后一缕夕阳,慢慢踩着石板路走进了城。

这儿没有漫天的风沙和黄土夯起的屋墙,石砖大路,青瓦粉墙,城中种满了高大碧绿的树,河边的画舫上灯光烨烨,倒像是最繁华的春日江南夜景。

空气里是湿润的水汽,远处的灯一盏盏亮起来,街边挑针的老人提着板凳驼着背一步一步走回屋,夜市很快就要开张,红黄的明亮灯光照亮了一整条街,欢欢闹闹的。

苦叶城里长满了高大的苦叶树,没人见过它们开花,就只一个劲地长叶子,春天绿油油的,到了冬天还是绿油油的。年前几天的时候,人们爬上树,摇晃着树枝,摘下一把把大叶子,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,然后挂在门前。

夏夷则来到苦叶城的第一天,看到城外荒草凄凄北风呼啸,天空昏黄灰暗,而城内水汽弥漫,温暖湿润,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挂着一串碧色的树枝儿。

 

夏夷则的母亲姓夏,本来是鲛人一族最为受宠的长公主殿下。生着一张鲜妍娇媚的脸,在明珠海域无忧无虑地长大。

明珠海上的鱼龙洲,遍地仙草葳蕤,灵气旺盛,宫楼相倚,龙纱飘荡,白鹤舒展着翅膀在空中飞翔,灵龟和玄鸟会衔来外界的书信。很久以前的天帝将南海海域御封给了鲛人一脉,并用灵力生生幻出一块海上仙洲作为封地,从此这儿,四季都温暖如春日,只有族人们织出的龙纱片片如雪,起风时像极了人间深冬的荻花。

鲛国的公主说喜欢上了凡人就喜欢上了凡人,仙人们与凡人或妖族之间的情爱并不罕见,诸如某某仙君今日下凡喜欢上了谁,或者是麒麟族的太子殿下爱上了一只不能化形的狐狸,也是时常被人们挂在嘴边的事情。可是凡人的寿数有时,仙人的福禄无尽。当她带着夫君的遗物和身孕回到南海的时候,妄图用一身灵力将腹中的半血的孩子度化成鲛人,惹得天帝一时大怒,下令在她生下孩子后,就发配到无垠海去。

所以夏夷则在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他的母亲,在他十三岁那年,整个海域因为魔气的影响掀起了滔天巨浪,族人们忙着对抗逃逸的魔族,他顺着海水游进了无垠海。

无垠海没有白天和夜晚,时时刻刻都是不见日光的黑色,她对夏夷则说,他们用能不能化为人形判定妖族的灵力薄弱,麒麟、龙、鲛人,仙兽们修炼而成的神族更是生而就会化为人形,他们也会和凡人一样在意外貌——又为何那样高高在上,看不起九天之下的众生呢?

夏夷则想,其实他的母亲是明白答案的,正因为明白,所以她留在无垠海的日日夜夜,都是碧海潮生,天水相接,却不闻歌声不见月。

 

苦叶城的冬天从来也不像个冬天。鲛人国的某位不太被人知道的皇子走在飘满莲花河灯的水边,高大的苦叶树投下无数明明暗暗的影子,刻画在他清冷的脸上。

他在西街上转了一圈,什么也没有找到。可是他的师父只是令他过来寻找一个机缘,既然是机缘,就不能强求。

走到街角的时候,灯光暗了下来,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剔透光润的琉璃球,约莫一拳大小,泛着莹莹的浅蓝色光,像是罩着一层蓝色鲛纱,光气像缎带飘散一样往外溢,照亮了周围一丈大小的地方。

这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东西,夏夷则曾经想过,这盏琉璃天灯,若是在无垠海,也必定是光亮无双的。

可是母亲说,眼前有光,如何能比得上心中无光。

棕发棕眼的少年带着点儿胡人的长相,穿着蓝色窄袖长袍,大落落坐在树梢上。不远处的河水像一抹画在纸上浅灰色的带子,他托着下巴,挑了挑眉毛,把目光放在河边那一撇深灰色的身影上。

笔直的身形,满头青丝如缎,瘦削的背影像用刀刻出的烟水,那苍白的手上浮着一只浅蓝色的琉璃球,烟气缱绻的,好看又温柔。

“剑气啊,似乎是个剑修,馋鸡,你上次给我看的那本‘仙界异闻录’,有哪些剑修来着?”

“叽,叽叽!”

“我看了我当然看了,虽然说多得数不过来,但是有点儿……”他眯起眼睛,棕色的瞳孔泛起一道金色的光芒,转瞬被厚匝的睫毛覆盖了,“仙兽的味道啊,咸的,像是水族,但是又有人的血气味,馋鸡?”

“叽叽叽叽叽叽叽……”

黄色的雏鸡一样的生物一边扑扇着短短的翅膀,一边费力地从密不透风的毛里抖出来几本书。

少年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,略了一眼,“《仙界神女八卦录》?……《你不知道的麒麟族》《青渠当天帝的那些年》……”他一把捂住眼睛,揉了揉馋鸡的毛,叹道:“馋鸡,我会被天帝关进无妄塔的。”

 

没有人知道无妄塔在哪儿。凡人犯了罪,去往监牢,凡人死了,去往冥河畔;神仙犯了罪,去往无妄塔。

无妄塔是三界最高的地方,只有那儿,才能高得过欲望。

凡人生生死死,相对于他们短暂的生命和丰富的爱恨情仇,大概是一场无奈,而无妄塔中的神魔,生不得生,死不得死,无有欲望,无有爱恨,是以无妄。

无妄塔大刑,千万年没有动用过了。似乎只有第一任天帝将战败的魔族一员关押在无妄塔中,并留下一句话,倘若能够看到无妄塔的尽头,就是无妄塔倒塌的日子。

可是无妄塔怎么会有尽头呢,它是由无数的欲望幻化而成,又去镇压欲望的一座塔,欲望没有尽头,它也就没有了尽头。

非重罪不得入,非天倾不得出,但是,没有人能够高高在上轻言别人的罪过的,棕发的少年曾经说,这不是罪过,也不像监牢,更像是妄图打造“神”的地方。

 

夏夷则眉毛略略一剔,眼刀就朝树上砍来。棕发棕眼的少年忙不迭从树上跳下来,拍了拍袖子,笑盈盈道:“在下乐无异,是本地的……城隍。”

夏夷则嘴角一抽,仔细打量眼前的人:看起来不过和他差不多的年纪,不像是以往看见的白发苍苍的城隍。穿着一身像凡人的打扮,眼睛泛着淡淡的棕金色。

如若不是他身后充沛的清气,这样的长相实在不像是一个仙界中有品级的官。

可是他既然进的是别人的地界,踩着别人的三分土,礼节还是是要尽到的,于是也拱了拱手,道:在下夏夷则,太华山弟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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